說到哭鬧

我想很多人都曾經在公共場所看過小孩大哭大鬧的場面。小孩嘛，哭是正常的，哭鬧則未必。你說哭和哭鬧有什麼差別？「這不是肯德雞」那支廣告看過吧？那種就叫哭鬧。在地上打滾啦，站著一直哭怎麼拉都不肯走啦，都屬於哭鬧的範圍。哭是情緒的表達，哭鬧則是有目的性的哭，輔以動作，企圖要脅他人，達成自己的目的。

怎麼覺得我好像在寫學術論文？還先下定義。

曾有一位朋友很憤怒地在噗浪上留言：「小孩在公共場合哭鬧，都是父母沒教好！」基本上我贊成這種看法。接不接受小孩以哭鬧要脅，是父母的決定。一旦父母接受小孩以哭鬧作為達成目的的手段，哭鬧就會成為小孩常用的方法。

最普遍的例子就是小孩想要一樣東西，父母不准，小孩就哭鬧，父母就心軟（若是在公共場所，則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若有長輩在場，則可能是因為怕長輩有意見，特別是媳婦vs公婆時），就買給小孩。要脅成功。

不要讓小孩的哭鬧影響你的決定，是很多教養書籍上都會講的原則。但是小孩的精明遠超過你的想像。如果上述的三種情境（在家，在公共場所，有長輩在場）中，有某一個情境你很難堅持不理會小孩的哭鬧，比如說在公共場所你總是會因為不好意思或怕影響別人而接受小孩的哭鬧要脅，你就會發現小孩在其他時候不會哭鬧，惟獨在公共場所會。這不是因為小孩邪惡，而是一種求生存的本能。

而且小孩之所以會發現哭鬧要脅有效，一定是因為他發現只要一哭，大人就就範。一開始可能只是因為失望而哭泣，沒想到大人一看到眼淚就「好好好」，小孩就得出結論：有效！以後就越演越烈。所以小孩會以哭鬧來要脅大人，99.999999999%的責任在於大人。

在我們家，Samuel和Gideon都知道，哭鬧是不可能達成目的的。原本事情還有討論的空間，只要一哭，就沒得講了。如果還繼續哭，就會被處罰。例如叫他們收拾玩具，準備睡覺，原本還有討論空間，比如說可以再玩十分鐘，但是只要一哭，就不可能再延長玩的時間，而且我會要求他們立刻停止哭泣，若是哭個不停，就會處罰，三天或一個禮拜不准玩玩具等等。如果哭鬧的情形發生在公共場所，處罰會更嚴重。因為我們從一開始就牢記「不因小孩哭鬧而改變決定」的原則，所以我家小孩從來就不曾有過以哭鬧要脅我們的機會，也沒這習慣。

但是有一點是我一開始忽略的，就是「哭」，也就是情緒表達的這個部分。我非常討厭小孩哭，也透過種種方式讓Samuel和Gideon知道我很不喜歡他們哭個不停。難過或受傷疼痛，哭一下是可以的，但是哭個不停，甚至越哭越大聲就不行。因此現在如果他們在哭，只要我一說：「不要哭了」，他們都會立刻止住哭聲，也許還會眼淚汪汪，但是不會哭出聲音。我一直都很糾結，我並不想教他們「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孩子不可以哭」這種不利身心的論調，但是我也不希望他們動不動就哭哭啼啼，如何取得平衡，一直都很難拿捏。

而若是他們的哭是發生在哭鬧的情境中，就更難分辨究竟是哭還是哭鬧。有一次Gideon在玩Wii，規定的時間到了，太太就要他把Wii收起來。結果Gideon就開始哭－若按照我的直覺反應，我會認為他是想要再玩，所以哭；而我們若因為他哭了，就讓他多玩幾分鐘，那麼就等於被他的哭鬧要脅。（請注意，這種情境其實正是讓小孩開始以哭鬧為手段的開始。）所以我的反應方式會是叫他立刻把Wii收起來，不准哭。

但是因為之前發生在別人家小孩身上的事，我和太太曾經就情緒這方面有過一些討論。所以那天我換了一個角度來思考：Gideon是因為不能玩了，失望，所以哭。這樣一來，我的反應就不一樣了，不是因為覺得他哭鬧而生氣或不耐，而是明白他失望的感受；雖然還是不能因此而讓他多玩一會兒，但是會更注意安慰他的情緒，抱抱他啊什麼的。事實上，失望的情緒一閃即逝，安慰他一下，很快他又快樂起來。

像我這種討厭小孩哭的人，很容易把小孩哭一概歸類為哭鬧，認為他們的哭是有目的性的，是要藉著哭鬧來使大人改變決定，因而忽略了有時候哭只是表達心裡的感覺。兩種解讀方式會造成不同的反應和處理方式，這是我近來學習到的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