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也是一種壓力

有一次在禮拜天，到教會聚會時，講道的傳道人問會眾：「你們當中有誰沒有說過自己小孩笨的？」

我很高興、也很快地舉起手來－坐在我身邊的牧師也舉起手來，我們兩人相視一笑。當時覺得我們像是兩個為自己感到驕傲的父親。

我猜想，也許等到小孩開始讀書以後，我就有可能開始會覺得小孩怎麼會這麼笨，書都讀不好。但是以現在來說，我的思想裡從來不曾出現過「你怎麼這麼笨」這一類的想法，當然更不會訴諸言語。目前我還無法體會覺得小孩笨是什麼感覺。

即使像現在教Samuel學注音，他一直抓不到把注音「拼」成一個字的訣竅，我教他的時候也常常覺得怎麼教不會，我也從來不曾覺得他笨。我只會一直想，為什麼他抓不住訣竅？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讓他體會到拼音的方式？

也許在我的潛意識裡，我堅定地認為Samuel不笨，相反地，他很聰明。這算是一種對自家小孩的堅定信心吧？

在一開始提到的那個禮拜天之後，過了幾天，我和太太講起這件事。那個禮拜天，我坐在第一排，而太太為了看小孩而坐在二樓。據她說有舉手（也就是從來不曾說自己小孩笨的父母）的人不算多。然後我說：「我從來不覺得Samuel或Gideon笨。我一直都覺得他們很聰明。」

接著我就想到：也許我覺得他們很聰明，也會成為另一種壓力來源。

回想起來，Samuel和Gideon在學東西學不會時，我們的反應不是「你怎麼這麼笨，都學不會？」而是「你這麼聰明，怎麼學不會？」把這種態度放到唸書上，就變成我們不說：「你怎麼這麼笨，書都唸不好。」而是說：「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唸不好？」但是無論是第一種說法還是第二種說法，都會形成壓力。

「你怎麼這麼笨，書都唸不好。」是直接說孩子笨，這種否定當然有明顯的壞處。

「你這麼聰明，怎麼會唸不好？」雖然肯定孩子是聰明的，但是間接表達出來的意思是：你很聰明，所以你應該什麼事都做得好好地。這樣給孩子的壓力是，你很聰明，你不可以失敗。如果你失敗，那都是你的問題。

所以兩種講法可說是兩種極端。覺得孩子笨或覺得孩子聰明，這件事本身沒有對錯，因為那是父母的「感覺」；但是父母的感覺不應該化為言語或行為，帶給孩子無謂的壓力。壓力是必要的，有壓力才有進步；但是如何取得平衡，不給孩子「不當」的壓力，父母親應該謹慎為之。拿聰明和笨這件事來說，我覺得不應該在聰明和笨拙上打轉，而是放在「是否盡力」上。聰明和愚笨都是天賦，拿這個來說辭沒有意義；而盡力卻是可以做得到的，不分聰明或愚笨。（但是如果遇到再怎麼樣都覺得孩子不夠盡力的父母，就要再尋找新的平衡點了...）

我想很重要的一個提醒是，不要習於用負面的話語來對待人，無論是孩子或成人。

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金庸筆下的郭靖是個質樸的笨人。不知道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學講話的時候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