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

農曆年假期結束，開工的第一天早上，鄰居竟然放起鞭炮來。

我住的地方算是深居的小巷，離大馬路雖然不遠，但是幽靜得很。加上巷道窄，我家又是一樓，鄰居在巷道放鞭炮，就彷彿是在我家的窗戶外面放鞭炮，聲音聽起來距離不到十公尺，震耳欲聾。

我聽到鞭炮聲就覺得不妙。果不其然，雖然那串鞭炮不長，很快就沒了聲音，但隨即我就聽到小孩的哭聲－－Samuel被嚇醒了，鞭炮聲的距離感覺實在太近。不過還好Gideon沒醒。

我把Samuel抱起來，安慰他。他縮在我懷裡，低聲哭泣。我先抱著他走了走，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來。五歲半的Samuel在我懷裡，其實顯得有點大隻，他已經超過一百一十公分。

一股迷惑的感覺再度從我心裡升起。五歲的孩子算大還是算小呢？說他小，他已經有了真正的喜怒哀樂，不像更小的時候比較單純是生理需求未得滿足的反應，而是真正的、屬於人的情緒。他也懂不少事，會作怪，會貼心，甚至會說：「我覺得不開心」，然後告訴我們為什麼不開心。

說他大，當然也是不合宜的。五歲的孩子能懂些什麼？就像現在，他還是會因為被鞭炮聲驚嚇而抱著我哭泣，也會為了一顆糖果和弟弟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沒錯啦，基本上五歲的孩子，他就是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小小孩。只是我經常想起Samuel更小時候懂的事情更少的時候，就覺得，啊，他長大了。儘管其實他並沒有長多大。

後來我看Samuel睡意仍濃，就把他放到床上，我在他身邊，手臂挨著手臂躺下來。我閉著眼睛，漸漸地眼前出現一幅如同高清電視的畫面：眼前有一輛顏色鮮艷的遊覽車，我身邊站著的都是穿著高中生制服的學生，往遊覽車走去。我的手臂可以感受到Samuel的手臂，所以我知道他仍然在我身邊，但是我卻有一種感覺，就像Samuel也是那些高中生當中的一員，而他也要和那些高中生一樣，離開我身邊，坐上遊覽車，離開。

我恍惚了一下，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但是手臂上傳來的感受突然讓我發覺Samuel還在我身邊，隨即又想到，啊，他現在才五歲，不會和那些高中生一樣離開。

我張開眼睛，彩色的遊覽車不見了，高中生也消失了，Samuel仍然縮在被子裡。

五歲啊，應該一晃眼就過了吧。彩色遊覽車和高中生就在不久的將來。